战斗英雄刘黑仔的故事
刘黑仔,原名刘锦进,深圳市大鹏人,生于1917年,193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参加东江抗日游击队。1941年底香港沦陷后,刘黑仔奉命率短枪队进入香港九龙一带打日寇,后任东江纵队港九大队短枪队队长。他枪法准,弹无虚发,被誉为“神枪手”。他机智骁勇,经常深入虎穴,神出鬼没地袭击日军,惩治汉奸,炸毁敌仓库、机场,收集军事情报,还营救不少文化人和国际友人脱险,成为名扬港九的传奇式抗日英雄。1945年,刘黑仔随部队挺进粤北,1946年5月在同国民党反动军队的一次战斗中壮烈牺牲。 刘黑仔惊险曲折的战斗故事和他那不朽的光辉形象,早已在东江纵队和人民群众中广为传颂。现选刊江萍、林华新撰写的几篇文章,从各个侧面记述刘黑仔神奇的英雄事迹,讴歌刘黑仔为革命赴汤蹈火勇于献身的崇高精神。
三打日寇岗哨
刘黑仔所在的港九大队,经常住在港九城郊的农民家里。那郊区的农民,多是种菜的菜农。他们辛勤劳动,种了很多很好的青菜,又养了很多又肥又大的鸡、鸭、鹅,送进城里去卖。游击队的任务主要是打仗,但在平时,也跟菜农一起劳动,什么浇水施肥啦,收菜挑菜啦,各种各样的活,都干得不错。 有一天,正当刘黑仔要替一家姓陈的菜农下地施肥的时候,那陈老伯制止了他。 “别施肥了,青菜长得快,卖不出去会更麻烦。” “为什么?”刘黑仔问。 “鬼子兵在大埔道口拦了铁丝网,进城的人都要搜身检查,卖菜的人挑着菜担在摆长龙,有些青菜晒成了菜干还进不了城。”陈老伯忿忿地说,“那鬼子兵真该死,叫城里的人吃不到菜,也作践了我们种菜的人。” 陈老伯说的是事实。刘黑仔经过调查,下决心要把大埔道口的这个敌人岗哨干掉。他化装扮成菜农,挑起一担青菜跟着卖菜的人通过几次哨位,将岗哨上搜身检查的敌人位置、武器配备和习惯动作,以及那些进出闸口的行人规律,都一一摸清,然后开始实行第一次的“拔钉”行动。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城郊农民从各个村庄向大埔道的闸口走来,他们肩上挑着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是赶早进城去售卖的。 刘黑仔肩挑两筐又嫩又绿的青菜,不慌不忙地夹在人群中间。 “放下放下,翻开检查!”日本哨兵用半咸半淡的中国话,命令走到闸口的人放下肩挑的东西,翻开一件一件让他查看。 挑担进城的人很多,哨兵慢吞吞地查看一个放行一个,以致排在后面的队伍,简直看不到头。人们的神情显得非常焦急、烦躁和愤懑,但只好敢怒而不敢言。 看来,刘黑仔却十分耐心。他的菜担,有时挑起在肩,有时又放在地上,规规矩矩地跟着前面的人移动。慢慢地,刘黑仔也移动到闸口了。他见前面的那人检查完后,便把自己的菜筐挑近哨兵身边。 “八格!”哨兵一声粗骂,同时给了刘黑仔一记耳光:“翻开你的!” 刘黑仔忍住疼痛,翻动菜筐里的青菜让那鬼子查看。翻呀翻的,突然,刘黑仔从那菜筐底下迅速掏出一支驳壳枪,对着哨兵就放两响。 “叭!叭!” 两个哨兵应声倒地,进城的人各散西东。刘黑仔不慌不忙把枪插进腰间,又变成了个菜农,跟着逃跑的人们挑着两筐青菜回一住地。 经过这么一打,日本侵略兵可恼火啦,大埔道口的岗哨,一律不让人们挑着东西通过。这一来,可苦了郊区的农民,也为难了城里吃菜的人。 三天过去了,挑着担子的人还是无法进城。但是,这样也难不倒刘黑仔。这天,他又采取行动了。这一回,他打扮成了一个穿着绒大衣的阔绰商人。他把双手伸进大衣袋里,像是怕冷似的装作取暖的姿势。其实,那件大衣的口袋,是已经剪通了的,刘黑仔的右手正在里面握紧那支光亮的驳壳枪。 空身的行人,日本侵略兵是并不十分注意的。今天刘黑仔穿得这样整齐阔气,更加不会被怀疑是游击队员。 “检查!”哨兵照例吆喝。他对刘黑仔的态度,似乎比对一般群众来的温和些。 刘黑仔根本不让哨兵搜身检查,他走近哨兵身边,直叫大衣袋里的快制驳壳枪来说话。 一阵枪声过去,两个哨兵又回老家去了。 人们没有看见刘黑仔打枪,也没有谁会盘问谁打的枪,反正大埔道的闸口出了事情,大家生怕哨兵报复,赴忙离开现场就是。 这以后,日本侵略者更加恼火,同时也更加害怕。他们在闸口整天架起机枪对着进城的人,远远就叫人们高举双手,一个一个放进关卡搜身检查。要是有谁的手没有举高,哨兵就扣动机枪乱打,简直毫无人性。 难道这样就罢休了吗?不!刘黑仔就专门要去摸日本兵的老虎屁股。他开动脑子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出了一套办法。这天,他打扮成一个斯斯文文的人,走近大埔道的闸口,跟着群众一起排队进城。 “八格!举手!”哨兵咒骂着,军刀乱舞,命令人们排队举手。 刘黑仔一直高举双手,恭恭敬敬地走进闸口,陪着笑脸去让哨兵搜身。 “你的,良民的!”哨兵看见刘黑仔的脸孔良善,双手举得又高,认定是个顺民。可是,当那哨兵搜查刘黑仔的裤头时,刘黑仔立即把举高的手迅速摸进衣襟,拔出藏在那里的快制驳壳枪一阵猛扣。 “砰砰!......” 那个掌握机枪的哨兵,根本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就已吃了刘黑仔的驳壳枪子弹,一动也不动了。那个搜身检查的哨兵,更是直挺挺地死在刘黑仔的脚下。 从此,日本草纲目侵略者感到游击队员防不胜防,再不愿意在大埔道口站岗,干脆把检查站也撤销了。 就这样,刘黑仔接二连三用计施威,终于拔除了大埔道的这根钉子,使得游击队员进城,日日夜夜通行无阻。 群众高兴极了,特别是郊区的菜农,非常感激共产党的游击队,说刘黑仔是什么“天兵”、“神将”,有很高明的“法术”,能够降伏“魔王”。
活捉东条战之
刘黑仔的名声,吓破敌胆,甚至震撼了日本驻华派遣军司令部。司令部再三限令要剿灭这支游击队,并且派了一位高级特务到香港来督战。 这个高级特务是日本宪兵部的大佐军官,名字叫东条战之。他在中国活动很久,化名“陈新义”,能讲一口流利的中国话,日本人都称他为“中国通”。他一到香港,就今天到这巡视,明天到那布置,千方百计想消灭抗日游击队。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刘黑仔他们密切注意着这位日本“大佐”的行踪。 这晚,刘黑仔带着游击队员在郊区住宿,突然得到情报,说东条战之窜到马鞍铁矿场,正在召开特务会议,打算明天一早回香港去。 好机会!干脆袭击矿场,把特务们一网打尽。 可是,铁矿场里的敌人筑有碉堡,火力布置相当严密,不易下手;部队的住地离矿场又太远,夜里拉着队伍赶到那里,特务会议肯定早已结束。 最后,刘黑仔决定来个半路伏击。 天还没亮,刘黑仔把部队带到矿场直通九龙市区的公路两侧,选择好地形,埋伏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从海面升起,慢慢地升向中天。 敌人老是不来,打伏击的游击队员不耐烦了。 “我看,那送情报的人靠不住!” “可能我们走漏了消息,敌人不敢来了。” “不会的,要是敌人知道我们在这里伏击,他从矿山挂个电话,城内的日本兵就会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算了吧,反正东条战之他不敢来了。” 说呀说呀,有的人不自觉地把嗓门提高了。 “不准暴露!”刘黑仔见敌人没来,心里也很焦急,但他认为这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关键时刻,必须沉得住气。 南方是多雨的,尤其是在滨海地区,常常早上晴天,午后下雨。看,那头顶上的太阳,很快就给一朵乌云遮住了。跟着,一阵过去雨沙啦沙啦地飘洒下来,弄得游击队员的衣服全湿透了。 “唉,那海龙王也太伤心了,东条战之还没死,他就掉泪哭丧了。” “要警告海龙王那老混蛋,叫他别跟侵略者搞在一起,否则我们就像孙悟空一样,彻底捣毁他的龙宫!” 游击队员们说着笑话,擦干自己脸上的雨水,大家估计敌人可能不会来了。 一排长在刘黑仔的耳边建议:“敌人不来,大家又淋了雨,是不是早一点回去?” “再等一会。”刘黑仔说,“我到下面看看,你带队伍留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暴露!” 刘黑仔叮嘱咐后,随即把驳壳枪藏在雨伞里面,慢悠悠地提着伞,像个游客似的走下公路。 那公路弯弯曲曲,两边都是起起伏伏的山丘,又有稀稀疏疏的树木掩盖着。刘黑仔朝着矿山来的方向,仔细看了又听,听了又看,但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动静。撤走吧,不甘心;再等吧,又怕落空。刘黑仔犹豫了好一会,最后一跃身跳到路边的高地上,正准备打个手势通知部队撤出阵地,突然,山背响起一阵汽车的马达声,接着一部装满侵略兵的卡车直开过来了。 “难道日军大佐也坐这样的车......”刘黑仔稍一迟疑,卡车就从他眼皮底下飞驰过去了。眼见着敌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溜走,他心头正热辣辣的感到很不是滋味。这时,他又听到另外一部汽车开来的声音。 这是一部黑色小轿车。刘黑仔定神一看,车上坐的可不正是一个日本军官么! 时间已经不容许他去布置别人行动了。刘黑仔一纵身就站到公路中间,举手大叫: “搭车呀!” 轿车猛一下停了下来,刘黑仔险些儿给撞倒了。开车的司机打开车门就骂: “你这小子,不想活啦?!” “我搭车嘛!”刘黑仔说。他的雨伞对着司机的脑瓜,没等他说第二句话,雨伞里面的驳壳枪就飞出一颗无情的子弹。 司机给打倒了,坐在车里的东条战之,一时大惊失色,还没想到拔枪自卫,就给刘黑仔用驳壳枪对准了胸膛。 “别动!”刘黑仔喝道,“想活,就得放聪明点!” 东条战之服服帖帖地缴了械。 这时,游击队员们闻声飞跑过来,七手八脚,押解着俘虏转回宿营地。 这次伏击,只有刘黑仔放了一枪。就这一枪,便获得了整个伏击战斗的胜利,活捉了一个日本高级军官。
大闹金唐酒家
刘黑仔带领武工队除了在九龙市郊活动外,还经常深入市区打击日军和汉奸,其中影响较大的一次就是在金唐酒家打死汉奸特务队长肖九如。 肖九如是个混迹于黑社会多年的流氓。自日军侵占香港后,他摇身一变,当上了特务队长。别看此人干瘦如柴,身上没有几两肉,可是诡计多端,无恶不作。这天,他要在金唐酒家设豪门宴,宴请汉奸特务,借机炫耀身份。 金唐酒家地处九龙市区,虽不及陶陶居名声大,但在九龙市区也是鼎鼎有名:青条石作基,玻璃瓦为盖,三重飞檐上龙腾瓦顶,虎伏垂檐,室内雕梁画栋,古色古香,气派不凡。国难当头,这酒家成了汉奸、特务豪门欢宴的乐园。 刘黑仔掌握到准确情报后,率领三名队员,经过乔装打扮,驾着缴到的东条战之的小车,于下午三时,风驰电掣般驶过九龙市区,“吱”的一声停在金唐酒家门前。 在门前恭候多时的一位便衣特务忙笑脸躬身相迎:“肖队长有请——” 刘黑仔的三名队员从车上下来,一律身穿绸彩缎裤,脚穿皮鞋,头戴毡帽,敞开衣襟,腰间插着驳壳。刘黑仔还戴着墨晶眼镜,手执拐杖,对迎候的特务不屑一顾,在三名队员簇拥下,大摇大摆登上门阶,直奔二楼。 迎候的特务抬头一望,可傻眼了:来人不是肖九如,而是陌生的四位。他连忙追上来,用行家的眼光将来人打量几遍,揣摸着身份来头,随即现出粗俗的笑脸:“怠慢大哥,请问是肖队长的客人还是......” “哼!”刘黑仔头不抬,眼不动,突然发火了:“丢那妈,问三问四,契弟,叫你们肖九如来见!” 这一声训斥,如一盆冷水,兜头盖脑泼得便衣特务手足无措,本来已经难看的笑脸更加难看了。只见他忙哈腰点头地:“是是,请大哥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小弟是身不由己呀,肖队长他还没有到。” 肖九如未到,刘黑仔为了稳住这个便衣特务,随即改换态度:“哦——好说,请抽抽烟吧。”说着从内衣暗袋中掏出一包日本香烟,有意拉出半截大信封,让便衣特务看到信封正中的“肖九如亲启”几个浓黑棣书,并很快又将信封按进暗袋,抽出一支香烟:“尝尝鲜,是新到的日本货啰!” 便衣特务顿时受宠若惊,双手接过香烟,不住哈腰:“嗬,嗬,大哥辛苦了,从省城来?”说完忙掏出打火机替刘黑仔点烟。刘黑仔鼻孔嗯了一声,便衣特务忙殷勤引道上楼。 楼上的酒席摆满山珍海味,足有几大桌,坐满了汉奸特务,在烟雾腾腾中传出一片嘈杂声,个个强咽着口水,只等肖九如一到便开怀畅饮。但主人未到,谁也不敢动筷。 刘黑仔一行四人上楼后,被便衣特务引入右边一个厢房:“请,请,大哥,今天酒家我们肖队长包了,我这就去吩咐摆上酒菜来,只等肖队长一到,......” “慢走!”刘黑仔一把拉住便衣特务,“你熟门熟路,何不先报个菜谱嘛。” 酒肉惯了的便衣特务,顿时眉飞色舞,如数家珍地说开了:“这间酒家在九龙也是屈指可数的,只要是天上飞的,地下走的,水中游的,应有尽有,白灼虾,清蒸蟹,铁板蚝,龙凤虎,狗肉煲,燕窝珍品,时令菜蔬,五香扣肉,八爪擒龙,还有法国名酒,任大哥选择。” 这时,从楼梯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便衣特务连忙打住话:“啊,肖队长来了,我......”说着就要起身恭迎。 刘黑仔一把按住他:“请委屈一下吧,不准作声,否则,要你的脑袋!” 便衣特务怵地一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结结巴巴地:“你——你们是——是什么人......”话未说完,嘴巴已被堵上一团毛巾。 刘黑仔透过厢房花格窗看到一位五短身材,瘦削如猴的人物,被五六位马弁前呼后拥走上楼来,一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气派。楼上的汉奸特务们纷纷起坐拱手作揖,将肖九如迎到主宾席上。 肖九如举起酒杯,扯起沙哑的鸭公声:“兄弟们,我肖某人今天金唐设宴,庆贺另有新任。日本皇军非常器重我们,要众兄弟同心协力维持大东亚新秩序。港九乃是太平洋战争的重要基地,刚才宪查队长野间先生叫我去,就是交代我们一个特别任务,即要捉拿和除掉顽匪刘黑仔等武工队。他们活动得太厉害了,对皇军威胁很大,是一心腹大患。我现在宣布:谁能活捉刘黑仔,奖赏五千元;打死刘黑仔者奖赏二千五百元。这可是好生意啰。来,干一杯!”特务们一阵骚动,千嘴百舌议论开了: “哇!五千元,赏金倒不少!” “哼!钱再多也不是我们得的,刘黑仔可不是好惹的!” “连皇军也拿刘黑仔没办法,何况我们!” “......” 肖九如放下酒杯,得意忘形地正欲开口中,突然被人打断:“慢,肖队长,五千元太小气了吧。”随着话音,刘黑仔领着三位队员走出厢房,个个龙眉虎眼,犹如半路杀出几个程咬金。 特务们都怔了一下,肖九如本能地问:“你是何方人物,敢夸海口?” “哈哈,肖队长真是太健忘了吧,刚刚说过又忘了。”刘黑仔一甩衣襟,将两支驳壳枪握在手上,厉声地喝道:“狗胆的!拿钱来领吧,我就是刘黑仔!” “呀——”肖九如大惊失色,瞠目结舌,求生的本能使他犹如赌输的赌徒使尽全身解数,突然抓起酒杯猛掷过来。 刘黑仔机警地将身一闪,甩手一枪,将肖九如撂倒桌旁。跟着,三名队员眼明手快,将那几个想乘机拔枪的马弁一一打倒在地。 刘黑仔跳上一张桌子,用枪逼住其他在场的汉奸,警告说:“谁愿意继续当汉奸,就同肖九如一样下场!”说完从衣襟口袋抽出一叠传单,一甩手散发开去。紧接着,他领着三名队员迅速下楼,钻进停在门楼前的小轿车,“呼”地一声绝尘而去,眨眼之间在前面路口一拐弯便无踪无影了。
夜袭启德机场 刘黑仔短枪队处决陆通译的行动,对日军震动很大。当晚,在日军港九宪查队大楼一间办公室里,宪查队长野间贤之助大佐手拿“枪毙大汉奸者刘黑仔也”的纸条,猛然捶向乌木案桌,将纸条紧紧捏住,咬着牙根,死死瞪住正面墙上一幅“武运长久”的大条幅。这个自入侵中国以来屠杀了不少无辜生命的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满脸杀气。此时,他对手下的大红人被刘黑仔处死,哪能不感到震怒! 忽然,楼上传来一阵电话铃声,野间贤之助惊醒过来,忙拿话筒。 电话是机谷廉介司令官打来的,他接到陆通译被处死的报告后,亦感到震惊。为此,他在电话中指示野间贤之助要在市区增加岗哨,实行戒严;再出重金悬赏缉拿刘黑仔;出动扫荡沙田、西贡区的兵力不能撤回,继续执行“梳篦式”的清剿新战术,采取大规模扫荡行动。 “哈依,哈依!”野间贤之助在电话中连连点头称是。 第二天天刚亮,在赤径村附近的一个山洞里,刘黑仔坐地木墩上,用小刀在“鲍鱼唛”驳壳枪柄上刻划一条线条。正在此时,小交通员石仔走进来,交给刘黑仔一张日军悬红通缉告示。 刘黑仔瞥了一眼告示上自己的画像,哈哈大笑说:“我枪柄还未画够条条呢。”原来,他打死一个敌人,即在驳壳枪柄刻一条线条,如今,他枪柄上的线条(包括昨晚处死陆通译才加上去的那条)已不少,可是他还嫌不够呢。 不过,此刻,他最关心的倒是扫荡的日军撤走没有。石仔摇了摇头:“没有撤走的迹象,在市区还开始戒严,进出都有困难。” 刘黑仔搔了搔头皮,皱起了双眉。 随后几天,有关日军进行疯狂扫荡的各种消息不断传进山洞:距西贡不远的黄毛应村又有积极支持抗日的村民被活活烧死,还有的被带到市区宪查队受刑;一位为游击队做事的村长惨遭杀害;我游击队在坑口海边芦苇丛中搭的茅寮被烧毁;港九大队部和下属各中队断绝了联系,各中队孤军作战。 形势一天比一天严峻了。刘黑仔心急如焚:怎样才能把日军拖回来? 又是一天黄昏,石仔来到石洞,刘黑仔问他:“启德机场的日军增多了吗?” 石仔说:“机场对着牛池湾的那个大门,除了两个‘摩罗差’(指印度兵)外,增加了个‘萝卜头’(指日本兵);对着钻石山那个门,来往人少,还是只有两个‘摩罗差’站岗。”停了一会,他好像记起来又补充说:“据说机场内的‘萝卜头’不多。另外,还有一辆架着机枪的摩托车,日夜绕着机场转,碰到行人就检查,要进机场去,很困难。” 刘黑仔沉思了一会,把拳头一挥:“好!这帮家伙,牵着鼻子还‘拉’不回来,那就‘轰’他们回来!”入夜,他和特派员黄冠芳及其他队员仔细研究,制订出一个大胆的战斗方案。 在一个乌蒙蒙的夜晚,细雨霏霏。刘黑仔和黄冠芳带领三名短枪队员埋伏在启德机场附近钻石山上的杂草丛中。他们不顾全身湿透,也不怕虫咬蚊叮和周围的蛇兽出没,全神贯注地瞪着山下启德机场的动静。 一个小时过去了,日军巡逻队的摩托车发出“突突突”的声音从环场公路上飞驰而过,已经来回走了三趟。机场内,探照灯光柱似鬼影般穿梭扫射。灯光下,机场设置的两道铁丝网,来回游动的巡逻队,南门和北门设立的岗亭,隐约可见,戒备森严的情况和石仔提供的情报一致。 深夜11时,刘黑仔一行五人摸到山脚,趁着探照灯晃过,摩托车驶过的一刹那,黄冠芳和队员陈金伯冲过环场公路,摸到南门口。南门两旁各有一个岗亭,两个“摩罗差”肩扛着枪,连头罩脑地全身裹住雨衣,像“哼哈二将”分站在岗亭前。 “不准动!”这“哼哈二将”被偷偷上前的黄冠芳和陈金伯用枪分别抵住腰间,连头也没敢转回来就扔下长枪,跪地磕头,口中念念有词;接着又被黄冠芳他们推入岗亭,剥下雨衣和鞋子,手脚被绑上,嘴里塞了布。 不一会,两个同样是连头罩脑裹住雨衣的“摩罗差”分别出现在岗亭前,其中一个轻拍三下手掌。躲在公路这边的刘黑仔听到掌声,带着队员邓初和黄祥迅速冲过公路,径直来到南门口,从放“哨”的“摩罗差”跟前进入机场。 机场很宽,笔直伸向远方的跑道上见不到一架飞机,也见不到一个人影。刘黑仔三人顺着跑道往前走,不时要躲过日军的探照灯。走着走着,在跑道左侧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建筑物。刘黑仔曾经替盟军搜集过机场的情报,知道这座建筑物就是汽油库——是这次行动袭击的主要目标。于是,他带着邓初和黄祥朝油库摸去。 将近油库时,忽然,从路道的另一端由远而近传来“喇喇喇”的皮鞋声。糟糕!日军的巡逻队过来了。路道光溜溜的,毫无遮掩物体,如何避开敌人?刘黑仔手握两支驳壳枪,打开保险制,带着两个队员立即就地伏倒,作好应战准备。脚步声越来越近,不远处出现了四个全副武装的日军身影。邓初见敌人不多,欲上闪干掉,被刘黑仔一把按住。日军一步步逼近,情势非常危急。但出乎意料的是,四个日军走到距刘黑仔他们约一百米处时停住了脚步,然后折向东面走回去了。 刘黑仔三人绷紧了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他们关好驳壳枪的保险制,迅速摸到油库,将一颗定时炸弹放进去。 离开油库,只见前面不远处有幢大房子,刘黑仔断定那是飞机库,就领着邓初和黄祥迅速摸过去。飞机库大门口一个日军哨兵抱着枪在打瞌睡,被从背后悄悄摸上来的刘黑仔一刀结果了性命。邓初和黄祥打开飞机库大门,果然一架飞机停在里面。刘黑仔爬进机舱,掏出一颗定时炸弹安置在里面,然后钻出来,带领两个队员乘着苍茫夜色迅速撤离机场。 机场南门口,两个放“哨”的“摩罗差”——原是黄冠芳和陈金伯装份的——见到刘黑仔三人出来,立即将岗亭内两个被绑住手脚的“摩罗差”推出来,连头盖脸罩上雨衣,让他们继续在门口“站哨”。然后,刘黑仔和战友们冲过公路,向附近的九龙山跑去...... 雨慢慢地停了下来,云亦渐渐散散去,晶莹的夜空挂着稀疏的星星,显得十分宁静。九龙山顶一块大石上,坐着刘黑仔等人。夜风阵阵吹来,令人心旷神怡。刘黑仔掏出夜光表,不时看看,既兴奋又心急,他和二名队员围坐在一起,面对机场方向,非常得意地等待着一个重要时刻——午夜十二时的到来。 “时间到!”随着刘黑仔一声喊,只听到山下启德机场发出阵阵爆炸声,“轰轰轰!”地动山摇,白光耀眼,浓烟卷着大火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夜空。在火光照耀下,机场乱成一锅粥,传来了杂乱的警笛声、汽车声、摩托车声、喊叫声......刘黑仔和战友们欣赏着这难得的瑰丽夜景,如同欣赏自己的杰作,互相拥抱起来,跳呀,唱呀,有的抛起了帽子。“哎呀呀!敬酒不吃吃罚酒,‘拉’不回来‘轰’回来!”刘黑仔唱起这俏皮的山歌,嘴角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启德机场宣告瘫痪了。从次日凌晨两点起,出动扫荡西贡的日军就慌忙撤兵返回市区。他们终于被刘黑仔短枪队“轰”了回来。 巧计歼敌一个连
1945年春天,刘黑仔跟随部队挺进粤北山区。他在支队部任作战参谋。困为他早先在港九活动的时候,带过短枪队,所以到了粤北,他仍然兼任短枪队队长。粤北有一段铁路穿过,现在叫京广线。从前叫粤汉铁路,从广州到汉口。1944年冬,日军打通了整条粤汉铁路,占领了铁路沿线的大、中、小城镇。刘黑仔所在的游击支队,此时由东江纵队派遣,挺进粤北,开展抗日游击战争。那时,凡是日军所到之处,国民党军队就望风而逃,退缩到离铁路两旁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们不抗日,专门打内战,甚至串通日、伪军一起来围攻抗日游击队。 有一次,游击队进驻一座大山,国民党反动军队竟然集中大批兵力,将大山包围、封锁起来,抗日游击队忍无可忍,决心给国民党反动军队来个打击。他们选择了一条反动派自以为封锁得最严密的路口突围,出其不意地闯进敌人的腹地捅他一刀。 突围的尖兵,就由刘黑仔带领。 半夜里,刘黑仔跟十来个短枪队员,化装成国民党军,大踏步地沿着出山的大路闯去。 山坳处,国民党反动军队布有一个排驻守。这是刘黑仔早就观察清楚的。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而敌人的哨兵,也并不是毫无警惕。他透过朦胧的月色,看见刘黑仔一班人走来,远远就喝问道: “谁?” “自己人。”刘黑仔大声回答。 “口令?”哨兵又问。 “嘿!告诉了你是自己人,还问什么口令!”刘黑仔他们继续前进。 “停止!”因为没有回答口令,哨兵也不客气,他提起枪来严厉制止刘黑仔他继续前进。 “别开玩笑!打死人要你负责呀.....”刘黑仔嘴里说着话,驳壳枪的子弹已经向他打了出去。 敌人的哨兵给打倒了,整个排哨的反动军队乱作一团。刘黑仔趁机混进敌人中间高声叫道:“快快快!游击队来了,拿机枪来,快打机枪!” “向哪儿打?”敌人的机枪射手慌慌张张地扛来机枪。 “我来!”刘黑仔一把抢过机枪就扫。 “哒......” 随着机枪的声响,敌人就像森林倒树一样,一个个地翻倒在地,伤的伤,亡的亡,整个排哨给全部消灭掉。 干掉排哨,游击队员冲出重围,直捣反动派的心窝老巢。 国民党的反动军队,经过这次教训后,有个时期好像比较老实一些,不敢随便来进攻游击队了。但隔不多久,他们又勾结日伪军队,集中更多的兵力向游击区大举进攻。 这一次,敌人叫它做“联合扫荡”,由日、伪军和国民党三方代表,共同制定秘密的作战计划,妄想把游击队的活动地区层层围住,实行所谓“座剿”行动。 当时,刘黑仔率领一支短枪队留守老区。他的任务是以少胜多,尽量缠扰敌人。 开头几天,刘黑仔领着短枪队灵活主动,天天出击,跟敌人打“麻雀战”,即在这个山头打几枪,又到别的山头再打几枪;白天打,黑夜也打,使敌人静不下来。这样的打法,敌人虽有相当消耗,却没能大量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时间长了,同志们也十分疲劳,游击区的群众也不能正常生产。 刘黑仔绞尽脑汁,决心改变这种状况,以便出奇制胜,狠狠打击一下敌人。这天,他亲自化装潜入敌人的后方侦察。他探清楚敌人一个独立住宿的连队,了解了连长的真实姓名,就用游击队的名义,给敌连长写了一封信,要他跟游击队团结合作,共同抗日。 这封信,是托一个砍柴的农民送去的。据那农民回来报告,他是把信直接交到敌连长手里的,敌连长只看了看信封就塞进口袋。 显然,这个敌军连长是很害怕收到游击队的来信的,但他又想知道信的内容,所以很快把信收下了。刘黑仔对情况进行分析后,决定利用敌人这个弱点,趁热打铁,迅速组织进攻。 第二天一早,刘黑仔打扮成国民党军的上尉军官,叫另一个短枪队员扮勤务兵,两人大模大样地向国民党军连部走去。 站在敌人连部门口守卫的卫兵,一见刘黑仔,马上挺身立正敬礼。 “我是师部来的。你们连长呢?”刘黑仔问。 卫兵恭恭敬敬带刘黑仔两人找到连长。刘黑仔对连长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姓陈的师部参谋,有件“机密”要向连长单独了解。 在房子里只留下连长和刘黑仔两个人的时候,刘黑仔劈头就问:“师部得到情报,说你跟中共的游击队有来往,是吗?” 这一问,吓得连长目瞪口呆,一时结结巴巴,不知怎么回答。 “我......我......” “你老老实实说清楚,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刘黑仔说,“不过,在事情没说明白之前,请将你的自卫武器交人保管。” 没办法,那连长只好惶恐地将自己和短枪交给刘黑仔,嘴里喃喃解释:“这......这是误会......” “误会?”刘黑仔说:“替你送信的人还在师部关着,你可以去跟他对证一下。” “是他们送信来,我可并没有回信呀。” 这个吓傻了的连长只好交出那封密信,刘黑仔接过一看便说:“看,人证物证,这还能说是什么误会?” “这事情,请陈参谋谅解小弟!我发誓,我的确没有回信,也不准备回信给他们的。”连长苦口苦面地向刘黑仔表白。 “你跟共军没有来往,为什么他们会写信给你?”刘黑仔威胁说,“你收到共军的信,也不向上报告,等到师部抓了带信的人,你还狡辩,哼!” “我......我不是狡辩,当时我没抓起那个带信的人,是个莫大的错误......” “这是什么错误?你是一个军人,竟敢背叛党国!”刘黑仔严厉申斥道。 “是人家诬害我的!”连长神色紧张,像个疯子似的大声说道,“我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呀!” “小声点!”刘黑仔说,“现在事情还没公开,你打算怎样?” “我?” “是的,如果你不愿意到师部去对质,那么赶快离开,我还可以帮你点忙。” “这个......” “事情不能迟疑,你得马上集合你的士兵开到游击区去实行起义!”刘黑仔这句话使那家伙震惊,他一再表白道:“陈参谋,请你相信我,我实在是跟他们没有任何来往的。” 刘黑仔想到自己不能老在这里跟他磨牙,白白地耽误时间,就开门见山地说:“那么好吧,我老实告诉你,你跟游击队来往,师部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是游击队特地派来接你的人,请你赶快率领你的弟兄们进游击区去安置。” “啊?原来你是......”连长大惊失色。 “闲话少说。”刘黑仔拔枪威胁道,“我是游击队的刘黑仔。既然来到这里,不管你愿不愿意,也得跟着我跑一趟。请你立即下令集合队伍,一切听我指挥。你要保存性命,就绝对不能离开我的身边半步!” 刘黑仔的名字,在敌、伪、顽中早有传闻。这时,这个怕死的连长,就好像绵羊一样服服帖帖,任由刘黑仔摆布。他叫来了值星排长,说刘黑仔是师部派来的作战参谋,得到可靠情报,必须马上集合听他指挥,用急行军的速度开进山区剿共。 一声哨音,值星排长便把全连队伍集合起来。刘黑仔没说什么,只叫扮勤务兵的游击队员带着值星排长走在前面,自己拉着那个连长走在后面,整个队伍就出发了。 行军路上,人们都不声不响。国民党的军队,是经常这样出发到游击区里进行抢掠的,现在又以为这次有什么油水好捞了。当然,在士兵中也有很多怕到游击区去,因为游击队神出鬼没,跟游击队打仗只有吃亏而没好处,往往送掉性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经过大约两小时的行军,队伍越过一座高山去到一条村庄。使国民党士兵们感到奇怪的是,这回跟往常国民党军路过游击区村庄的情景可不一样,老百姓对他们不但不怒目而视,而且站在村前的晒谷场上,个个笑脸相迎。 连长按照刘黑仔的指示整理队伍:“立正。大家把枪放下,以班长为单位架枪休息!” 架枪的命令,直接出自连长的口,使得值星排长不免有点惊愕。但是,在队列里,也等于在战场上,首长的命令就是纪律,谁不执行都有可能丢掉脑袋。士兵们也就一个个地放下武器,一堆一堆叠架起来。 “现在请陈参谋训话!”连长宣布道。 刘黑仔威武地站到队列前面,用严厉的目光一扫,高声喝令道:“统统听我口令!立——正!向后——转!上前十步——走!” 士兵们都莫名其妙,反正按照长官的口令执行,远远离开那些枪支。接着,刘黑仔又高声地说:“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离开队列。我们今天到这里来,不是来打游击队,而是到这里举行起义!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是真正的抗日队伍,我们不能再跟他们打仗。我们大家都是中国人,应该团结起来,共同抗日。各位愿意参加游击队的,我们欢迎;不参加的,可以发给路费回家,不过有一条:以后不能再跟人民作对,不能再听反动派的指挥......” 刘黑仔的一席话,句句打进士兵们的心坎。这时候,那些站在晒谷场上的许多村民,实际也是游击队员,早把架叠成堆的武器收缴去了。不管队列里的官兵愿不愿意,总不能够赤手空拳进行反抗。 刘黑仔讲完话后,接着宣布散开队列分班讨论。是去是留,让士兵们自己充分考虑。 当天晚上,游击队在村里杀猪宰羊,热热闹闹地欢迎新参队的同志,同时又按政策规定处理,遣散了一些国民党兵。 这正是:刘黑仔略施巧计,一枪不发全歼敌人一个整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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