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言

    一九七二年一月六日，陈毅同志被癌症夺去了生命。这个沉重的打击在

我精神上留下了难以平复的创伤。事情还不止于此，仅仅过了七十天，新的

打击又无情地向我袭来。我自己也被确诊为肺癌开了刀。在我脑子里不能不

时时产生对陈毅同志一年前病中情景的联想。

    年近七十的陈毅同志于一九七一年一月十六日经受了肠癌切除手术，术

后，又一度出现过心肌梗死的严重病情。可是靠着他结实的体格和爽朗乐观

的性情为根底，他竟然很快地从这一重创中恢复过来。虽然在六月份，x光片

已经拍出了他肺部的癌转移灶，而他自己却依旧精神振作。在连续进行放射

治疗和化学治疗的过程中，他多次参加中央召开的会议，特别是在“九一

三”事件之后，他在老同志座谈会上作了揭露林彪反党罪行的长篇发言，会

后又认真仔细地修改自已的发言稿，一直保持着平日那种奋不顾身、十分饱

满的工作热情和并未稍减的生命活力。这使得许多人对他战胜疾病充满着乐

观的看法。尤其是我，完全被一片彩虹的虚象迷惑住了。

    及至十一月初，他开始呕吐，我还没有意识到那就是癌症爆发的征兆。

我甚至打算抓紧时间在他亲自指点下来着手整理他的诗稿。谁知此后病情

急剧恶化，不几天功夫，他已完全不能进食了。在十分危殆的情况下，又给

他做了一次胃肠吻合的手术，以期解决进食的问题，不幸没有取得预期的效

果。陈毅同志以惊人的毅力忍受着第二次手术带来的剧烈痛苦和日益加重的

癌症的折磨，直至临终，他与疾病搏战表现的那种泰然自若的情景是十分感

人的。

    一九七二年一月十日，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出席了为陈毅同志举行的追

悼会，这对死者是最大的光荣，对生者是最大的慰勉。消息公布之后，我收

到了许多吊唁函电，其中有的来自熟悉陈毅同志生平的老战友、老同事，而

更多的则是来自未曾直接接触过陈毅同志的工农兵群众和青年，表示了他们

对老一辈革命眷的敬重和怀念的心情。不少人寄来了他们写的挽词和悼诗，

并且热情地敦促我将陈毅同志的诗词整理出版。

    在我连遭不幸的时刻，正是这一切给我以巨大的鼓励和支持，使我振奋

精神，不被哀痛的感情所淹没，不被疾病的威胁所压倒。我下定决心，象陈

毅同志病中表现的那样，一息尚存，努力不懈！经过手术之后，于接受放疗

和化疗的同时，就开始整理陈毅同志的诗词。

    以往在战争环境中，他的作品散失的不少。现存的诗章约三百五十馀

篇，基本上包括他早年、红军年代（南方三年游击战争在内）、抗日战争，

解放战争及建国以来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几个历史时期的作品。早年作品，

搜集到的仅有寥寥数篇，约略反映了他留法勤工俭学期间参加政治斗争及其

后在北京中法大学从事学生运动与文艺写作的情况，这次没有收入选集。本

集编选自红军年代以下的作品，计一百五十篇。

    凑巧我从陈毅同志的文箧中检得他一九四二年三月八日给奥地利医生罗

生特同志的一封信，是当时由我誊写留存下来的一份抄件。陈毅同志在这封

信中简述了他四十一岁前的经历，实际是他前半生的一份小传。时隔三十一

年，我拿出这封信和他的诗稿相对照，觉得在同一时期内他的诗和传恰可互

为印证。因此我想把此信附载于诗集之后，俾便读者对照阅览。

    一九四三年冬，陈毅同志由淮南地区西行赴延安，随着新经历的开始，

他的诗词创作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从此时起，迄于一九六八年七月最后

一篇诗作止，他共写了三百余篇诗词，占全部诗稿的大半。这些诗词同样可

作为他后半生传略的印证。

    陈毅同志早年的诗作，已经具有反抗旧社会的思想倾向和斗争要求，然

而，只是当他参加党，特别是参加红军的战斗行列、投身于武装斗争之后，

他个人的经历才更紧密地联结于中国革命的斗争历程。他的诗词是他自己坚

持战斗，辛勤工作的纪实，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的同时代人在毛主

席指引下进行变革社会的革命与建设事业中经过的历史道路。我以为这是陈

毅同志诗词的主要意义所在。

    陈毅同志灵活地运用白话诗和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杂言、

古诗、格律诗、长短句等形式来抒情写意，歌颂革命事业，在诗词领域中，

以他的创作实践，探出了一条古为今用、推陈出新的途径。我以为这是陈毅

同志诗词在艺术上的特色。

    以上只是我个人对陈毅同志诗词的极其粗浅的看法。我之所见，可能因

偏于感情而有过誉之嫌，也可能限于学识而有浅陋之讥。这些均有待于识者

的教正。

    按我的政治思想水平、斗争阅历和知识能力，担当编选陈毅同志诗词的

工作确是力不从心。我深恐由于选择不当，违反作者的心意，损害诗作的精

神，以致长怀负疚之感，切望读者谅察。

    我身患重病，承中央领导同志的亲切关怀，有关组织的照顾以及医护人

员的尽心调治，到现在自觉尚能支持。去冬今夏，我得以在广东流溪河畔的

从化温泉和北戴河海滨疗养。尽管病情反复，我总算争取了时间把陈毅同志

诗词的编选工作大致完成，差可告慰于关心我的许多同志。

    我在整理、编辑诗稿的过程中，得到赵朴初同志认真诚恳的指导和帮

助，我谨向他表示最深切的谢意。

    曾经在陈毅同志身边工作过的张镜源、杜易、石国宝等同志，先后做了

搜集和抄录的工作，为陈毅同志保存下如许数目的诗稿，在此也应向他们表

示谢意。

                                                 张  茜
                                   一九七三年十一月十八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