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香港文化人走东江路线撤退到内地的那个时期这座冷落了的教堂 (编者注*) 送旧迎新,前前后后 "招待"过的文化人少说也有几百罢?
我们十来人被欢迎到一所小楼房去。这是两上两下,靠着小山坡,四面空旷,洋式建筑,从前的主人一定是有钱的,现在却成为游击队司令官曾生将军的临时总部。这座小小洋楼,独能幸存,似乎是一个奇迹,最主要的原因,恐怕在于它的位置不在村内大街的两旁而在离村半里许的小山坡下。从前这里一定还有不少树林,但现在只剩屋后一棵,却也断了半截了。曾生将军在楼上和我们相见,说昨天就在等后我们了。又说,今晚上暂时委屈我们在这楼上过一夜,明天再布置妥当的地方。
曾生将军是中等身材、方脸、光头,穿一身黑布唐装,裤管塞在袜统子里,脚上是橡胶底跑鞋。他能说普通话、音调缓慢而沉着。人家说他战前还在广州教书,现在他虽然是游击队的司令官了,但一举一动,依然是书生风度。
曾将军而外,我们又见到政委林平、和几位担任宣传工作文化工作的年青干部。林政委,看来还不到四十,身材比曾将军略高,但较为清瘦。十多年的艰苦革命斗争在他身上留着的显著特征便是冷静、坚决而又思考周密,-这是和他谈了三五分钟的话就会深深感觉到的。他的普通话很好,不过也带着广东话的音调。
有人拿灯来了,这是小小的煤油灯。接着就端上晚饭来了。曾生将军抱歉地说,弄不到好菜,可是有狗肉,问我们吃不吃狗肉?我们这一伙十来人,谁也没有吃过狗肉,这时一听说,大家便不约而同笑着叫好!于是端上狗肉来了。要不说明,我们还当它是山羊肉呢!
这一餐晚饭,真吃得痛快。虽然只有一荤一素,但我觉得比什么八大八小的山珍海味更好,永远忘记不了。
饭后,主人们就请我们休息。
这小小的洋楼是并排两间, 我们吃饭的一间可以说是外间, 通楼梯。有一道门通到隔壁的一间,这比较小些,这是曾生将军的办公室,他和他总部的工作人员共有五六位之多,就挤在这小间内。显然,他们是把外间让给客人了,我们感到抱歉,但也盛情难却。
我们在外间开了个大地铺,主人给我们一些日本军毡作褥子,这是我们第一次使用着战利品,那种兴奋的心情是难以形容的。
*茅盾说的教堂,在阳台山下的白石龙村。
|